01
我的女儿两岁半了还只会说几个简单的叠字,比如:“爸爸”、“妈妈”、“肉肉”,开始我们没有放在心上,因为老人们说有的孩子就是说话晚,到了三岁就好了。
接着我发现她很多地方变得和别的孩子不一样:
她只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呆着,看着小火车在旋转轨道上一圈一圈地转动;她想要什么不会表达,只会不停地哭和闹,甚至是拼尽全力躺地上蹬腿,谁也拉不起来;她也不回应我们的眼神和呼唤,眼神空洞、涣散,不知道在看什么,也许什么也没看;她对什么都没有反应,除非抢走她手里的东西,她才会拼命地哭闹。我意识到了不对劲,老公不耐烦地说:“她们那些老人都说了嘛,娃娃3岁就好了,你想多了。”
真的是我想多了吗?我赶紧上网查了一下,得到的结果是——疑似孤独症。
于是,我私自做了一个决定,带她去看医生。
02
这个诊室和别的不一样,相对来说安静了许多,偶尔会有孩子的哭喊声;更多的,是大人的抽泣声。
来这里看病的孩子几乎都是同样的症状,有的很小,有的已经6.7岁了。过程都是相似的,医生会给一个测评表让大人填,然后拿出几件玩具测试孩子的反应,结果都是一个——疑似孤独症。
从医院出来的时候,我看着旁边默不作声的女儿,差点就忍不住哭了起来,她这么可爱,怎么可能是孤独症?报告上那刺眼的“孤独症”三字深深地刺痛了我的神经,我该怎么办?
顾不上人多,我直接蹲下来用期盼的眼神望着女儿:“我们去吃点东西吧?想吃什么?告诉妈妈。”
女儿低着头,没有反应。
“吃牛排?薯条?再给你加个冰淇淋好不好?”我强忍住喉咙里的酸痛,继续问到。
女儿还是没有反应,好像我就是个陌生人,与她无关。
我把她拉到一边,给老公打了个电话,告诉他诊断的结果。
老公顿了半晌,才慢慢地说了一句:“是不是误诊?她们说……”
“够啦,你还听那些人的!”多天来积压的愤怒排山倒海般涌上来,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他在家里玩电脑睡觉的样子:“你要是多陪陪她至于这样吗?”
“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吧?”老公的话里更多的是无奈。
“你……”我即将脱口而出的责骂被不远处的对骂声打断了:
我挂了电话,抬头一看,原来是和我们一起看病的一对夫妻,他们的儿子4岁半,打扮很帅气,也是孤独症。
女人歇斯底里地打着男人:“都是你!都是你的错!天天都说忙!儿子都这样了!”
男人不甘示弱地推开她:“你不是也天天和你那帮姐妹出去逛街买东西,你还说我!”
“都是你的错!”
“你的!”
“离婚!”
“离就离!”
……
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,女人的哭喊声,男人的咆哮声,路人的劝解声,过路的汽车声,混在一起,甚是吵闹;可是在他们的后面,有一个小小的身影,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——是他们的儿子,蹲在路边的绿化带旁,专注地揪着地上的小草。
女人不时地来试图拉他起来,每拉一下,孩子不动,她就回头骂男人;那孩子就一直揪,一直揪,好像这个世界就只有他和小草存在。
一个路人经过,不小心撞倒了那个孩子,连忙道歉。可是那个孩子没有反应,爬起来,继续蹲回原地,继续揪着他的小草。
女人不吵了,男人也不气了,男人上前抱起孩子,孩子“啊!啊!”地嘶吼着,拼命挣扎,手越过男人的肩膀伸得长长的,试图继续揪小草。
“老实点!”男人揍了孩子的屁股,拼命把他塞进了车里。
他们走了,我还能听到那个男孩子绝望的嘶吼声。
我也领着女儿走了,她跟在我旁边,很安静,看眼神的方向,应该是盯着自己的鞋头吧,上面有一个凯蒂猫的装饰,闪亮亮的,很吸引目光。
我不停地回想着那对夫妻的样子和老公的话,现在追究谁的责任有意思吗?理清了责任,她也好不起来啊!
03
我带她回了家,老公陪着女儿在客厅,我则在网上查询各种方法,查询的结果大部分都是——徒劳。
应该怎么办?女儿那么可爱,她才两岁半,人生就要从此被定格在那个小小的自我世界之中吗?不行,我一定要想办法治好她。
我拿了几本小火车绘本,把她抱到我怀里,她没有反抗,静静地坐着玩手里的小火车。
那天我连着给她读了七本绘本,我想,我坚持下去,她会有反应的。
接下来的日子,我每天一早就带她去海边玩沙;去游乐场玩滑梯、海洋球;去逛公园、看动物……只要我能去的,我都带着她,表面上,我都蹲下来笑着和她说话,其实我的心里,是酸的。
老公则比我理智许多,他不断地和学心理的同学交流,也查阅了很多资料,半个月后,他做了一个决定:我们一家三口去北京。他找了几家机构,专门针对这种儿童。
“不!你这是给她贴上了不正常孩子的标签!”我们又一次陷入了争吵。
我想起了我的故乡,那个位于西南的阳光小城,在那里的人们无忧无虑,孩子们也是天真烂漫,我,也是那样长大的。
我和同学说了孩子的事情,同学惊讶地说:“在这边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孩子得这个病。”
是啊,在我成长的过程里,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,在那一刻,曾经我一度想逃离的故乡突然变得亲切温馨起来:虽然有很多不足,但是,它是热闹非凡的。
我决定先带她回家,老公开始是反对的,学过一点心理学的他认为,现在该采取的手法是行为干预,而不是放任她自由生长。
“给我两个月,没有效果我们就去北京。”我妥协了。
老公想了想,也同意了。
于是我买了机票,踏上了回家的路。
04
一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,我的心里也踏实了许多,我能在这里健康地长大,我认为女儿也能——我的决定也不是因为不愿意面对现实;而是有一次在我读完绘本之后,我意外地发现女儿偷偷地看了我手里的绘本一眼;那时我就在想,她其实并不是对外界完全毫无反应,她还是有些好奇心存在的。
后来两个月的经历,证明,我的决定是正确的,过程却有些“简单粗暴”:
回家的第一天,亲戚们都涌了过来。女儿第一次被这么多陌生人围着,还七嘴八舌地“强行”拉着她说话,她感到很恐惧,不停地闪躲;不过都是无济于事,他们太“热情”了。
就在她无助的时候,几个妹妹带着孩子来了,都是差不多的年纪,她们把女儿从人群中“拯救”出来,推到孩子堆里:“去,你们带着宝宝去玩吧!”
于是,女儿又陷入了新一轮的“惊慌失措”当中。
女儿一个人坐在小角落里玩着她的小火车,一个大她三个月的姐姐走过来,以“大姐姐”自居,要给她讲故事。姐姐是不管她同意还是不同意的,一屁股就坐到她旁边,用带有方言特色的普通话胡乱讲了绘本上的故事,很快就把别的弟弟妹妹也吸引过来,都挤成一堆;女儿被困在了小角落里,无法动弹,只能听着那帮孩子们操着方言加特色普通话读着完全不着调的故事。
我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切,这期间,她偷偷地看了四次姐姐手里的书——也许真的有救,我决定不管了。
姥姥和姥爷(继父)每天早上很早就用小推车推着女儿出门了,或是去买菜,或是去河边溜达,还给她买各种各样的小吃——可能美食真的有用吧:
开始女儿一出门就会把推车的帐篷拉下来,把自己完全遮盖在里面,然后姥姥就会“贴心”地给她掀开,给她指外面的东西;姥爷也会用着一口地道的“川普”给她讲解那些都是什么,时不时地还给她塞点吃的,也不管她爱不爱吃(她也不会给出表示)——总之就是姥姥姥爷觉得好吃、好看、好玩,那你就爱吃、爱看、爱玩。
我也会经常带着她出去,去河边捉鱼,去爬山,去广场看盛大的广场舞“表演”——我们这里的广场舞特别壮观,好多好多人。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女儿就震惊了。
不知不觉,回家已经半个月了,女儿也习惯了,最让我惊喜的是她有了不同的反应——会害怕,会惊讶,会偷窥,会好奇。我把进程汇报给老公,他依然很担忧,怕因为人多太热情会起反作用。
这天,亲戚来打麻将,人不够我就去凑了个数。那个大三个月的姐姐依然每天都被送过来陪女儿玩。
我给她们买了个小滑梯和海洋球池,那天是第一天到,姐姐玩得不亦乐乎,女儿就坐在一边看姐姐的“花式表演”。
突然一个姨妈说:“她是不是喊了句加油?”
我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,女儿嘴里好像真的在说什么。
这时候姐姐又表演了一个“倒栽葱”——好吧,其实她是失手了。女儿还以为那是姐姐的特技,又喊了一声:“加油!”
天啦,当时我快要哭了,这是她说出的第一个不是叠字的词语,回来有用,真的有用。
后面的日子越来越好,她会说了好多话,也慢慢开始看着我们的眼睛说话,最难得的是——自己会上厕所了,自然而然地戒掉了纸尿裤。
和姥姥姥爷出去,再也不用被“强加”食物了,她会说要“糖油果子”、“冰粉,不加花生”……隐隐还夹带着地方特色;没事还跟着姐姐去跳广场舞,两人还会吵架,闹脾气;好吧,这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她好了。
两个月很快就到了,我买了机票带她返程,下飞机的时候我先送她到出站口交给老公,再回去拿行李。出来的时候发现老公跟个傻子一样蹲在那笑,眼里还有泪。我问他怎么了,他说女儿见到他就说:“爸爸,小水壶,姥姥买的;项链,姐姐送的。”
回到这边的家里,女儿变得开朗了许多,老公也改变了,经常都会和她一起玩。过了一个月,我带她去复诊,医生也觉得不可思议,她真的好了。
又过了两个月,我发现她不如刚回来时开心了,有时会自己发呆。为了让她能健康顺利的成长,于是我再次做了一个决定:举家搬回去!反正在这边也就我们两个人。
这次,老公没有明确反对,只是提了一点意见,毕竟从教育、生活等各方面来说,我们那个五线小城肯定是不如这里的;而这里也是老公长大的地方,他也有些舍不得。
我开导他,女儿的未来更重要,交通这么方便,这里我们随时可以回来。
一个星期之后,我先带着女儿回去了,订好幼儿园,老公则留在这边处理举家搬迁的事。
05
如今,女儿已经完全和正常孩子一样了:
会和小朋友一起玩,还有了自己的“死*”;老师也夸她聪明伶俐,学东西特别快;专注力很强,可以静心自学;爱运动、画画、下棋,兴趣广泛……
女儿好了之后,我仔细回想了她的成长过程,总结如下:
家里人少,我们对她的